文/史博文

八月的最后一天，烏魯木齊的夜空還綴著零星微光，博格達峰的輪廓在墨色天際線下若隱若現(xiàn)。凌晨四點半，我裹著紅色的志愿馬甲站在第26公里處，風里帶著初秋的涼意，聽著邊上不遠處表演區(qū)傳來的手鼓調試聲——這里是全馬賽道的半程節(jié)點，沒有補給站的喧鬧，只有我和幾位志愿者舉著“加油”的牌子，在寂靜里等著與跑者們相遇。

身旁的阿力木攥著牌子來回踱了兩步，呵出的白氣在晨光里轉瞬即逝，他用帶著點沙啞的嗓音念叨：“再等等，頭批跑者該快到了。”不遠處，哈薩克族姑娘們已經整理好彩色袷袢，銀飾在路燈下泛著細碎的光，彈冬不拉的老藝人正輕輕撥動琴弦，旋律在空曠的街道上慢慢散開。我低頭看了眼手機，七點剛過，天邊已經泛起淡淡的魚肚白，賽道旁的白楊樹葉子被風拂得輕響，像是在為即將到來的相遇伴奏。

時間一分一秒過去，直到指針指向八點五十分，遠處賽道的拐角終于出現(xiàn)了一個身影。我趕緊把牌子舉得更高，看清那是個穿紅色運動服的小伙子，號碼布被汗水浸得有些皺，手臂擺動的幅度雖不如起點時有力，卻依舊保持著穩(wěn)定的節(jié)奏。他越跑越近，看見我們的牌子時，原本緊繃的嘴角忽然揚起，沖我們用力比了個“V”字。我和阿力木同時喊出“加油！堅持??！”，聲音在風里散開的瞬間，小伙子腳步似乎輕快了些，朝著前方的表演區(qū)跑去。

沒過多久，更多跑者陸續(xù)趕來。表演區(qū)的旋律換了一曲又一曲，老藝人的琴弓越拉越有力，姑娘們的馬蹄舞也跳得愈發(fā)歡快。有位頭發(fā)花白的大爺路過時，特意跟著琴聲輕輕點頭，腳步也比剛才穩(wěn)了些；幾個年輕跑者互相搭著肩，在我們的歡呼聲里加快了速度，汗水順著他們的下頜線滑落，卻在陽光下閃著耀眼的光。我舉牌子的胳膊酸了就換只手，眼睛始終盯著賽道拐角，每一個跑者的堅持，都讓這漫長的等待變得格外有意義。

等最后一位跑者的身影消失在遠處，太陽已經升到了半空。我們收起牌子時，聽著漸漸平息的鼓點，風里的涼意漸漸散去，我低頭看了看身上穿著的紅馬甲，忽然覺得，八月最后一天的這場等待格外值得——八點五十分那聲響亮的“加油”，還有跑者們眼里的光，都成了這段志愿時光里最珍貴的印記，讓我明白，有時候守護與鼓勵，比任何補給都更能溫暖人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