月將圓未圓時

作者 | 吳帥 新疆昆侖工程咨詢管理集團有限公司
              

中秋將至未至，帕米爾高原的風已帶了幾分凌厲。新疆昆侖工程咨詢管理集團的4位工程師到達塔吉克斯坦已三個月有余，在廣袤的帕米爾高原上援建當?shù)仨椖俊?br />
少時不懂書中意，再讀已是書中人。碎葉城，李白出生的地方。那個寫下了“舉頭望明月，低頭思故鄉(xiāng)”的詩仙，或許也曾在這片土地上仰望過同一輪明月。當年李白先祖隨著大唐的強盛一路西遷。最終定居安西都護府轄區(qū)碎葉城。如今我們隨著新中國“一帶一路”的步伐，前來援建塔吉克斯坦。塔吉克斯坦百廢待興，援建任務很重。雖然三個月時間跟當?shù)厮巳嗣褚呀?jīng)處成了朋友，塔吉克朋友也把我們當作家人?？墒窃谂R近中秋佳節(jié)的時日李白那句“舉頭望明月，低頭思故鄉(xiāng)”時不時就出現(xiàn)在了腦海里。

工友們近來話少了。平日里下班后吵吵嚷嚷的臨舍區(qū)，這些天安靜了許多。每個人都在默默計算著與家鄉(xiāng)的時差，琢磨著什么時候通視頻電話最合適——既不耽誤工作，又能看到想見的人。

食堂已經(jīng)開始供應月餅，用透明塑料紙單個包裝著，堆在取餐窗口旁的小筐里，隨人自取。豆沙的、五仁的、蛋黃的，花樣倒不少，只是吃起來總覺得少了些什么。老師傅說，是少了家鄉(xiāng)灶頭的那股煙火氣。

小趙收到家里寄來的包裹，拆開是一盒手工月餅和一張字條。母親在字條上寫：“月亮快圓了，兒何時歸？”他盯著那行字看了許久，最后把字條折好塞進枕頭下，月餅卻分給了工友。

“等月亮真圓了再吃，”他說，“現(xiàn)在吃了，到那天反而沒滋味。”

這話引得大家紛紛議論起來。有人說，思念這東西像酒，越釀越濃；有人說，像茶，泡久了反而淡了。老張聽著，不禁想起王維那句“西出陽關無故人”。千年前的詩人出了陽關便覺無故人，他們?nèi)缃癯隽藝T，遠在異域，心中況味恐怕只有那輪月亮能懂。

工地上的塔吉克工友們，好奇地看著中國同事這幾日的變化。阿利姆問老張：“中秋節(jié)，是不是像我們的納夫魯茲節(jié)？”

老張想了想，答道：“都是盼團圓、盼豐收、盼美好明天的節(jié)日。”

月漸圓，人心也漸漸滿了。雖然不能歸家，但工地上開始有了節(jié)日的氛圍：有人用廢棄的電線拗成月亮的形狀，掛在床頭；有人在安全帽上畫了玉兔；還有人在視頻里教塔吉克朋友說“中秋快樂”。

老張每晚都會看一會兒月亮。他發(fā)現(xiàn)，將圓未圓的月亮最有看頭——它留著那么一點缺憾、那么一份期待，讓人心中有念想、有盼頭。完全圓了，接下來便是虧缺；而未圓之時，一切都還在向著圓滿進發(fā)。

月將圓未圓時，最是惹人思量。老張?zhí)统鍪謾C，給家里發(fā)了條信息：“月未全圓，人未全聚，但心已團圓。”

發(fā)送完畢，他抬頭再看那天上的月，忽然覺得它比十五的滿月還要明亮——因為它承載著所有未圓的期盼、所有將圓的希望，以及所有正在發(fā)生的團圓。